擬禪偈當頭捧喝 齊歡唱調寄驪歌
——粵劇改本《荊釵記》的詮釋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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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枝製成的髺釵在南戲《荊釵記》裏象徵貧困中的堅貞,貫穿整個故事。貧士、土豪分別以荊釵、金釵下聘,富家小姐選擇委身才郎。貧士高中狀元,小姐驚接休書,復被後母逼嫁土豪。小姐縛緊荊釵投江,誓與下聘之物生死相隨。經過一番周折,有情人終於團圓。

明代論述南戲的專著《南詞敘錄》著錄《王十朋荊釵記》,入「宋元舊篇」項,可見此劇於宋元時期已有。清代記載溫州物事的《甌江逸志》談及《荊釵記》的王十朋高中狀元後拋棄糟糠,情節符合早期南戲的創作傾向,可能是原本,但已佚失。現在尚有全本流傳的都是明刊本,已改為大團圓結局。這些版本在情節上最大的差別是王十朋與妻子錢玉蓮最後在舟中相會,還是在廟中相會,形成「舟會」與「廟會」兩大系統。兩個系統的曲詞大體相同,凡有差異的地方,「舟會」本比較質樸,展現南戲的民間色彩,「廟會」本比較文雅。

《荊釵記》在近代地方戲廣泛流傳,崑曲、京劇、梨園戲、莆仙戲、川劇高腔、辰河高腔、岳西高腔、正字戲等都有改本。葉紹德編撰的粵劇改本將四十八齣改編成八場,故事梗概沿襲「廟會」系統。南戲第一齣照例是「家門大意」,由一個叫「副末」的角色告訴觀眾作劇的立意和劇情大要。粵劇改本新增大愚禪師,在第一場率先登場道出主旨:「種得善恩收善果/悲歡離合見真心」,略有副末開場的意味。大智若愚的禪師更穿插於各場,念出偈語般的口白,從佛家的角度賦予義夫節婦故事新的詮釋空間。

粵劇改本的結局將南戲第四十五齣〈薦亡〉至四十八齣〈團圓〉的枝葉削去,並稍作修改,安排夫妻倆同時在廟內哭祭對方,彼此發現後當場相認,題為〈雙祭〉。最後一場主要是生旦對唱的場面,當中有幾句是齊唱的,渲染夫妻在咫尺之遙互相悼亡,同聲一哭的悽愴。唱段選用情調悲涼的《雪底遊魂》(陳冠卿製譜)填詞,南音、中板、二黃等都用了哀怨的「乙反調」,將劇情推向高潮。大團圓收煞合唱曲調寄悽婉的《楊翠喜》(佚名曲),即《分飛燕》(蘇翁詞)的旋律。後者深入民心,賦予原曲離別的聯想意義。葉紹德將驪歌填上闔家歡唱的曲詞,實在耐人尋味。矛盾的搭配可以詮釋為一種暗示:狀元夫婦今夕破鏡重圓,他朝緣滅之時又要分離,使人感悟人間聚散無常。

撰文:林萬儀

近年參與《中國戲曲志》(香港卷)及《中國戲曲音樂集成》(香港卷)編纂計劃,任副主編,現正撰著粵劇例戲專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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